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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沈御医想起自己回去时,村里人提到他家时的嫌恶和敬畏,不由得捶胸顿足。

    他积善行德一辈子,最后子孙却成了祸害,百年之后,让他如何见列祖列宗。

    “宣王殿下!老臣沈百里带着不肖子孙向您请罪!”沈御医长呼一声,跪伏叩拜。

    后面的族人见状,也不敢耽搁,纷纷跪了下来!

    声音叽叽喳喳,有些还有浓重的口音,不过一大部分也能听出来,无非就是求情、狡辩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殿下,求您绕了我吧,我算是主动负荆请罪吧。”

    “老祖宗,您快起来啊!”

    “呜呜呜!二叔,您的心是石头做的吗?今天是过年,您这是拿着刀往大家心上扎啊。呜呜呜……我们听说您回来探亲,您不知道大家多么开心,现在却要搞得家破人亡。”

    “老祖宗,您别这样,家里的地都是乡亲自愿卖的,这点官府可以作证。”

    “二爷爷,是孙子的错,您别冻坏了身子,我听说殿下心善,您不喜欢,田我们就不占了。”

    “他爹,我们过得好苦啊!你没了,让我们一家老小怎么办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听着耳边的声音,沈御医默默闭上了眼,浊泪从眼角渗出。

    “沈御医起身吧!”宣王走到他身边,将他扶起。

    沈御医唇瓣颤动,胡须不停地抖动,最终只发出一声无奈,“殿下,微臣有愧啊!”

    他这话既是对自己说的,也是对宣王说的。

    若是真能狠下心,直接不管回京即可,可是担心这群混账在弄出其他乱子,仗势欺人,他只能将他们绑来了。

    这群人真是在小地方呆久了,以为自己能无法无天,觉得上面下来的官管不到他们身上,可是他们也不打听一下宣王是谁、陛下这次的阵仗。

    他听说,在宣王来到广德之前,隔壁村一些胆小的富绅已经将侵占的田地还了。

    而这群人什么动静都没有。

    难道他们以为,他回来后,会给他们保住手中的那些田地吗?

    只能说,沈御医算是猜中了族里人的侥幸心理。

    他们想着,就算沈御医一时不愿意,可是他也要在家里过年,这种特殊时间,全族老小齐上阵,就是铁也能融化了。

    可是他们没想到沈御医不吃这一套,年还没过,就将几个做主领头人绑了,送到了宣王殿下面前。

    宣王双眸扫视众人,原先叽喳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,眼巴巴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沈御医,天寒,你不如先进衙休息一下,剩下的交由本王处理。”宣王声音淡淡。

    沈御医再次看了看身后的族人,无奈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众人见状,急了。

    有几名抱着孩子的妇人想要上前拉住他,被侍卫挡住了。

    等到沈御医离开,宣王负手道:“尔等今日就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话,大家愣住,一名满脸褶子的老人不可置信道:“殿下难道不怪罪我等?”

    好几人面色一喜,长舒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以为自己不仅保住了人,也保住了地。

    宣王冷冷道:“沈御医在乎你们,亲自将你们送过来,只是今日乃是除夕,本王要过年,处理田地侵占事宜要等到初二,现在没空管你们。”

    沈家人顿时如遭雷击。

    说完话,宣王就进了府衙,不理身后众人的求饶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入了府衙,洛平川正在宽慰沈御医。

    他也能理解沈御医的心态,身为大夫,肯定是想济世救民的。

    谁曾想自己的族人会胡作非为,而他甚至也成了帮凶。

    尤其老人家又有些重面子。

    沈御医见宣王回来,微微一怔,想要询问,但是又觉得自己没脸提。

    宣王坐下,一边烤火,一边道:“本王让他们回去了,今天是过年,本王没心情处理这些。”

    “让殿下见笑了。”沈御医苦笑一声。

    洛平川递了一杯茶给他,“沈大人放宽心,这种事也不稀奇,您能大义灭亲,已经足够让在下钦佩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老夫担不起。”沈御医接过茶,看着茶盏里不断沉浮的茶叶,“大过年的,谁不想过好年,老夫怕过了年后,我会改变主意。”

    老人家容易心软,他担心自己也成了他这辈子最痛恨的人。

    洛平川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宣王:“他们还有一天时间,若是真有心改过,今日过了年,明日就能处理了。”

    沈御医知道他的意思,看着外面渐渐下大的簌簌雪花,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其实他心里也拿不准,但愿那些人不要糊涂下去。

    洛平川见沈御医面色减缓,露出笑容,“今日是过年,后厨今日做了好多菜,就等着开席你。”

    沈御医朝宣王拱了拱手,“那就叨扰殿下了。”

    “无碍!”宣王摆摆手。

    年夜饭吃完后,沈御医掏出一大堆荷包,给现场的小辈一人发了一个,洛平川得了两个。

    洛平川捏着荷包,荷包精致,一看就知道提前准备好的。

    想着老人家满脸欢喜地回乡过年,细心地为乡里的小辈准备好过年的荷包,最后却失望而归,连年都没过上,洛平川不禁心疼。

    那边宣王也在发红包,他没有沈太医那般讲究,都是用红纸封的,不管是随行人员还是府衙的官吏都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