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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孙明达久不曾发力,可一开口,原本准备上场的周文津杨毅恬全都闭嘴了。轮不到他们这些小喽啰上场,孙大人一人足以抵挡千军万马。

    御史等渐渐不敌,很快众人便发觉不对,的确有一些人反对立五皇子为储,但更多的人是对此中立,不支持也不反对,全看皇上心意。而另一部分,则是因为同傅朝瑜亲近无条件支持五皇子。

    譬如国子监,譬如从国子监出来的一众官员,就连大理寺、工部、礼部等直接或间接跟傅朝瑜有关系的地方,都默契地支持五皇子。

    他们之中竟然有这么多叛徒?!

    回头想想,傅朝瑜这边的人手还真不少。此番傅朝瑜虽然没有上朝,可他的存在感依旧高得出奇,让人无法忽视。

    支持五皇子的呼声渐大,与傅朝瑜交好之人又个个能言善辩,很快,反对之声便渐渐不敌了。不论他们提出怎样的意见,都会被一一反驳。最后,他们唯一能拿着说事的便是五皇子的天分了。

    倘若五皇子天赋一般,既不聪慧也不机灵,连做一个守城之君都难,那还不如扶持小皇孙继位。倘若五皇子当真聪慧,那……他们似乎也找不到别的可以攻击的点了。两边各退一步,决定先让弘文馆的先生去考教考教五皇子。

    这些先生从前不是废太子的人,便是大皇子的人,能让他们满意,他们才愿意相信五皇子真的天赋过人。至于什么松竹翁,人都不在京城,说的再好听他们也是不信的。

    皇上对此欣然答应,他也好奇小五究竟有没有傅朝瑜说得那样好。虽然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,但皇上还是希望自己的继任者能够尽善尽美。倘若自身不够聪慧,即便有傅朝瑜的扶持,只怕也难守住这万里江山。

    孙明达等人也无异议,与其说是相信五皇子,不如说是他们愿意相信傅朝瑜。傅朝瑜教出来的孩子,必然差不了。

    对于这个提议,傅朝瑜简直哭笑不得。他以为这些朝臣们会拿着小外甥的出身说事儿,没想到最后的症结竟落在天分上头。不过这样也好,若是他家小外甥通过考验,那满朝文武自然也就没有了任何理由来反对立储。

    前朝的风波不止,后宫也因此起了不少小心思。主要是贵妃,她听圣上松了口说要考校学问,可见立储的人选还有待商榷。虽然圣上先前提名五皇子,可在尘埃落定之前,一切皆有变数。先前是有废太子在,贵妃不敢争,如今就一个五皇子,她还怕什么?

    只要赢了,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爬上储君的位置,从前她想都不敢想。

    贵妃心潮荡漾,连周景文都瞧出来了。周景文心下烦躁,他母妃先前冷静了一阵子,如今废太子与大皇子相继离世又勾起了不该有的念头。

    贵妃甚至打定主意,准备将周景文也送过去一同比试。这样的好机会千载难逢,若是错过了以后可再也没有了,贵妃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松手。

    周景文劝说无果,也就随她去了。反正到时候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丢人,母子一体,他们俩一块儿丢。

    不想贵妃除了让周景文跟着一道比试,甚至为了不让人非议她盯着储君之位,还顺带坑了周景成。

    两个孩子都过去,自然也就没有人盯着她一人了。

    皇上对此无异议,一只羊也是赶,三只羊也是放,他在意的是储君能力,而非具体哪个孩子。

    唯有周景成彻底懵了,他又不想当储君,为什么要跟五弟比试?就他这稀烂的功底能比得过五弟?贵妃娘娘怎么这么能害人!

    可眼下事儿闹大了,箭在弦上,容不得他们后悔。

    考校那日,两个小孩都垂头丧气,提不起一点精神,被宫人催促着才踏进了殿中。周景成甚至还在担心,待会儿会不会还要武试,自己若表现得好,会不会真的被立为储君?那他是不是要藏拙?

    他还想做大将军呢,对储君一点想法都没有,唉……父皇真没用,直接下旨定下五弟不就行了吗?这么婆婆妈妈的做什么?

    这般想着,周景成还怨念地瞅了瞅对方。

    皇上领着几位重臣坐在弘文馆,看到老三老四这么不争气的样子,已经暗暗捏紧了拳头。

    这两个兔崽子纯粹是想讨打!

    好在不久之后,周景渊的出现让皇上找回了点场子。被舅舅送过来的周景渊知道这日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,可他小小年纪已经沉淀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了,不卑不亢,姿态出挑,虽不是储君却已经有了储君之态。

    皇上不由得点头。

    虽然比不得他小时候,但是也不差了。

    傅朝瑜将小外甥送到,坐到了皇上身后。

    弘文馆的先生随即登场。

    从《周礼》到《左传》再到《论语》,一开始周景文跟周景成还能跟得上,等后来问到《水经注》跟《史记》时,二人彻底傻眼,只看着五弟与对方对答如x流。

    正史也就罢了,他们虽然不懂,但也知道正史的重要,可为什么还有《水经注》?

    且这些先生考的不仅仅只是风土人情山川河流,中间还夹杂着各地矿产、水道变迁、湖泊湮废、赈灾救灾等等诸多问题,周景文兄弟俩听着都迷糊了。若是再让他们回答,那就真的脑袋空空,一个字也回不上来了。

    四皇子殿下本来是要藏拙的,后来发现自己是真拙。

    弘文馆先生越问越深,巧的是,周景渊的先生最喜欢游览各方,天南海北的事情他都清楚,也时常与周景渊分享。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爱看的史料周景渊也经常翻阅,且他过目不忘,看过一遍的内容便能记下来。

    弘文馆先生提出的这些问题,正中周景渊下怀,简单的可以不假思索地答出来,若碰到实在难一些,变通一下也能答上。

    可先生们却越问越心惊,这位五皇子平时涉猎是否太广了些?

    这个年纪的孩子能看这么多的书吗?即便能看这么多书,又能吃透多少?可观五皇子所答,似乎是已经融会贯通了。

    可怕如斯。

    这些题目难不住他,考问诗赋对方也是信手拈来,先生们还就不信了,后来脑子一热,问到了本朝边境之策,这还难不倒五皇子?

    傅朝瑜蹙眉。

    周景渊还未回答,便被皇上叫停。

    皇上警告地瞥了一眼这些人。

    弘文馆的先生如梦初醒,背后吓了一身冷汗。这些题让国子监监生来考也行,可让五皇子来回答,实在有些太出格也太欺负人了,五皇子还是个孩子。

    皇上见他们心里有数了,才慢条斯理地问:“诸位爱卿可问够了?”

    弘文馆的先生们只好点头,承认五皇子天赋过人。这话并不掺假,皇室中人就没有一个能比得过五皇子的,放眼整个京城,也不会有比五皇子还要更聪慧的小孩。

    愿赌服输,他们没有异议。

    皇上转向韩相:“即刻拟旨,立五皇子为大魏储君,并昭告天下。”

    第183章 撵走

    储君之位, 他的。

    周景渊微微偏过脑袋,与坐在后面的舅舅对视一眼,舅甥二人眼中都浮现出淡淡的笑意。

    安老先生为人豁达, 得知周景渊年幼遭遇之后, 惟恐他养成了偏执的性子,常在口中挂着几句话,诸如得之我幸, 失之我命;失之东隅, 收之桑榆;尽人事,知天命云云……他似乎看出了傅朝瑜的势在必得,也看出了周景渊心中暗藏的野心, 生怕他们过分势在必得,总是劝说周景渊顺其自然。

    时至今日,周景渊对储君之位已经没有那么执着, 但等到这份好运真正降临到自己身上时, 仍旧觉得欢喜。

    压抑在心中的担子仿佛一下子卸了下来, 连周景渊自己都没想到,哪怕一直与先生强调自己不在乎,可储君之位于他而言到底还是有所不同的。他或许不需要旁人的肯定, 但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可以争这个位置。只一点, 他没想到此事会来得这样顺遂。

    废太子的所作所为, 简直像是为他铺路一般。他会做得比所有人都好, 为了舅舅,更为了母妃。

    周景渊跪谢过后,再次回到了傅朝瑜身边。

    弘文馆的一众先生目光仍落在这位新出炉的储君身上, 坦然自若,不矜不伐, 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位小殿下气度如此出挑的?哪怕废太子年幼时,也没有这般稳重吧,简直不像是小孩儿了。

    兵部尚书瞅了一眼新储君那小身板,想问问他可习过武,可练过剑,瞧着如此瘦弱是否撑得起一国的重担?可是转眼一看,这些文官一个个都满意得不得了,连圣上都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,只好将话给咽回肚子里去。

    比起不骄不躁的周景渊,周景成才是喜形于色的那一个。等父皇跟这些高官们一走,他便蹿到周景渊身边,得意洋洋:“五弟,你当储君了,以后是不是能封我做个大将军?”

    周景渊点了点头,随即又在周景成恨不得高兴得晕过去的表情中冷静道,“但是你也得努力练武,否则上了战场很危险的。”

    见周景成不当一回事,他又道:“看父皇跟淮阳王就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一瞬间,周景成便对练武一事肃然起敬。

    要是他太弱以至于被敌国俘虏,那半辈子的英名都没了,他可没有父皇那样的厚脸皮,还能理直气壮地回大魏。傅舅舅能回来,是因为他是文官,父皇一个主帅吃了败仗还好意思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到京城,他是没有这份定力的。

    周景成许诺:“五弟你放心,我一定好好练武,绝不会丢你的脸。”

    说完朝着周景渊身边蹭了蹭,满足地喟叹一声。

    真好啊,五弟成了储君,往后他就不担心会被人欺负了!

    傅朝瑜等四皇子稀罕够了,才领着自家小外甥准备离开。

    周景文疑惑:“储君不是得留在东宫吗?”

    周景渊眉头紧皱,十分抵触回宫,尤其是去东宫,那是从前废太子住的地方。

    傅朝瑜解释道:“东宫里如今还有不少从前伺候废太子之人,想是要重新梳理一番才能住进去,小五暂且遂我回侯府,往后住哪儿还得听圣上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周景成兄弟俩有些失望,比起住在侯府他们自然更愿意五弟住在宫里,毕竟住得近才能一块儿玩耍。

    短短一上午功夫,大魏的储君便定下来了。弘文馆所有的先生亲口承认五皇子天赋过人,圣上同几位重臣一致同意了立储的决定,圣旨眨眼间便已写好,迅速通过三省,立马晓谕天下。

    迟迟没等到儿子喜讯的贵妃正焦躁地在殿中踱着步子,好容易看到周景文回来,贵妃迫不及待地迎上前。

    周景文知道她要问什么,一句话将他母妃所有的疑问都堵了回去:“五弟当太子了,父皇已经下了旨,不会更改。”

    平静,但不容质疑。

    贵妃却险些炸了,她为此期待了这么久,到头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?她断然不服:“这么大的事怎能这般草率地定下来?弘文馆的先生难道就没有异议吗,兵部呢,吏部呢,两位丞相呢?”

    都是死的么?

    “他们都没意见,弘文馆的诸位先生考校过五弟,五弟确实天资聪颖,甚至能过目不忘,几位大臣对新储君都挺满意的。”周景文说完,很想在后面加一句,他其实也挺满意的,五弟上位起码比两个侄子上位要好啊。那两个侄子心高气傲,眼中根本没有他们这些叔叔。

    “这事已尘埃落定了,连圣旨都下了,母妃您就别闹了,免得大家面上难看。”周景文生怕母妃心里再有想法,将丑话都说在了前头。

    贵妃深吸了一口气,表情有些许狰狞。

    分明不甘,却也知道无能为力。她的父亲不愿插手立储一事,弟弟便更不争气了,直接成了傅朝瑜那边的人,心甘情愿支持五皇子。先前若不是他护着,五皇子兴许早就被废太子解决了。

    贵妃深知自己已经没有了胜算,而且她也明白,就算自己费劲将储君之位攥在手里,老三也不会感激她,甚至还会埋怨她多此一举。

    阖家上下,没有一个人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。

    良久,贵妃似乎自己想清楚了,也认命了。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做太后的命,注定要一直被皇贵妃压一头。可怜她骄傲了半辈子,好不容易皇后没了,却又来了一个程阑,就连儿子也比不上出身平平的五皇子。

    不过五皇子不是程阑的儿子,否则更怄气!

    除贵妃外,宫里其他人对立储一事反而没有什么意见,太后一向随遇而安,从来都是皇上说什么她便听什么,尽管对小五这个小孙子不甚了解,可太后也相信皇上的眼光肯定错不了。

    至于皇贵妃,她与皇上的关系与其说是帝妃,不如说是君臣,对于皇上的决定她虽偶尔腹诽,但是面上仍然无条件支持,尤其这回选的还是素来乖巧的小五。她年轻,肯定比皇上死得晚,来日小五登基,她在宫里的日子兴许比如今还要好过。

    怎么想都不亏。

    傅朝瑜出宫之后,便跟小外甥一块给他阿姊道了喜。

    周景渊一板一眼地说完今儿的事后,凑近了些,问他母妃高不高兴。他本不期待有任何回应,可偏偏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风,烛火跳跃了几下x,好似母妃真的有了回应一般。

    周景渊高兴得双眼弯弯,再不似今日在弘文馆时的镇定自若,眼眸里都盛着激动:“舅舅你看,母妃听到了!”

    傅朝瑜复仇而立,温柔地看着这一幕:“嗯,阿姊也在为小五骄傲。”

    舅甥二人都固执地认为,天上的淑妃已经收到了这份迟来的喜讯。上辈子加上这辈子,他的小外甥终于名正言顺地坐上了储君之位。重来一次,傅朝瑜总算没有白费这一生。

    祭拜过后,傅朝瑜又趁傍晚时分又领着小外甥去拜访了杜尚书家。

    这回废太子起事,杜家损失不小,索性没有伤到杜尚书跟杜夫人。傅朝瑜跟杜宁关系亲近,眼下杜宁夫妻俩不在,他自然是要上门拜访的。

    杜尚书还是一如既往地硬朗,即便周景渊已经成了储君,他待这对舅甥二人态度也依旧不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