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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须臾,裁判吹响了哨子。

    傅朝瑜缓缓放慢了速度,领着国子监的学生停在了马场中间,对面便是崔狄率领的兵部马球队。

    两边对立,战况也是也是一触即发。

    崔狄抖了抖缰绳,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。当初国子监来兵部邀约时,崔狄只觉得国子监这群毛头小子在找打,后来听说傅朝瑜也在其中才改了念头答应过来。不知道为什么崔狄总觉得这人不太简单,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简单。

    崔狄半是恐吓地道:“待会儿打起来,休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。”

    傅朝瑜拱手:“彼此彼此。”

    崔狄咧嘴一笑,绕着缰绳牵着马将傅朝瑜等来回打量了几眼。他比一般人要壮硕魁梧许多,他的马又是一匹高头大马,光是站定在那儿便有一股摄人的压迫感。

    不过傅朝瑜也不输崔狄,他身量本就高,英挺秀拔腰腹精窄,平日里穿着国子监的衣裳并不显身材,如今换上骑装跨坐在黑色战马上,是与崔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。

    杜宁老大不乐意地站在傅朝瑜身后,他也想站在最前面,可惜国子监的监生们宁愿听傅朝瑜这个半吊子,也不愿意听他的。

    可实际却是,傅朝瑜一露面不少人便看得挪不开眼了。

    少年郎昂首挺立于赛场,蓝色骑装与红色发带交相呼应,英姿飒爽,目若朗星,简直将“意气风发”四个字刻在了骨子里。有人比照着画像,竟恍然觉得真人竟比画像还要好看。画像虽也有些神韵,但却远远不及真人。

    崔妙仪从赛场上下来之后便回了看台,眼下她正对着画像盯着傅朝瑜目不转睛,看了一会儿便恼怒地将画像给扔了:“什么破画像还收了我三贯钱,画的都是什么东西?好好一个俊俏公子给画得这么丑!”

    扔完,她揽着边上的表妹,兴冲冲地指着傅朝瑜:“如何,我没说错吧,这国子监的小监生容貌确实出挑,在场就没有一个比他好看的。”

    林簪月盯着场中的少年,缓缓开口:“确实不俗。”

    “我就说么。”崔妙仪沾沾自喜。

    这位大小姐已经彻底忘了自家哥哥也在场中了,哥哥常见,但是好看的公子可不常见。

    场中似她这般激动的大有人在,谁不爱好颜色?便是身为女子也不耽误她们爱看赏心悦目的男子。傅朝瑜这一亮相,瞬间就吸引了大半姑娘们的注意力了。剩下的,崔小侯爷光看身材也分外惹眼,那魁梧的身姿别有一番风味;至于兵部其他人,只能算勉强入眼了。国子监这边都是风华正茂,不乏有出众者,不过因有珠玉在前七分的颜色也逊色三分了。

    前台的几个小孩儿们也是看脸的。得知最好看的那人是五皇子的舅舅后,这些小孩儿们都羡慕了死了。

    被众人羡慕的周景渊却一直高高挺着胸脯,骄傲得快要上天了。

    他舅舅是最好看的!

    周景文酸溜溜道:“好看有什么用?”

    “比你有用!”周景渊还嘴道。

    周景文比划一下拳头,周景渊鼓起勇气瞪了他一眼,却没再敢说话了。

    一声令响,马球被高高抛起,崔狄眼疾手快率先挥杆抢到了球,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朝着球洞飞驰而去。

    傅朝瑜夹紧马腹,立马跟上。

    两边人马迅速反应起来,顷刻间就混战作一团。崔狄仗着先行抢球的优势,率先击中,赢得了一阵欢呼。

    场外的兵部官僚异常激动。

    国子监监生看他们如此嚣张,暗自赌气。

    场中,傅朝瑜领着监生紧随其后,靠着通力合作也慢慢抢到了球,辗转数次之后终于击中了对方球洞。

    看台上的监生们立马爆发出欢呼声,声音一度盖过刚才的兵部官员。

    兵部一众官员:“……”

    幼稚!

    场外欢呼声虽高,但只这一下傅朝瑜便看出了两队的差距,因而越发用心全副心神都在球上,与崔狄你来我往斗得难舍难分。

    可若真论起来,到底还是兵部势强。

    众人看得目不暇接,只觉得那小小的马球似乎长了眼一眼,自动往鞠杖上撞,花样百出,中间甚至能连击数百下不止!

    杜宁身处其中更是看得明白。傅朝瑜一出手他便猜到了,这人先前那番表现都是故意装出来的,他分明极擅长打马球。明明擅长还要藏着,故意让他在人前说尽了大话,现如今轻松打了他的脸,真是好险恶的心思。

    他恨傅朝瑜!

    杜宁一个愣神,傅朝瑜传过来的球正好从他跟前飞过,他未接过,反而叫兵部的人给抢了过去。须臾间,兵部又中一筹。

    三皇子攥紧了栏杆,心都快要跳出来了,舅舅在干什么?

    周景渊也生气:“你舅舅是兵部的卧底吗?”

    周景文低骂:“你闭嘴!”

    场中安阳侯世子也在怒吼:“杜宁你在干什么?”

    他们跟兵部对上本来就够呛,杜宁这厮竟还在关键时候掉链子,怎么想的?

    傅朝瑜安抚:“别慌,还没到输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他们只是又落后一球罢了。

    安阳侯世子被兵部压着打本就火气直冒,现如今杜宁出错害的他们又丢了一球,难保下一次不会直接被打输,再输一球他们可就真输了,他愤愤道:“早知道就不该传给你。”

    杜宁百口莫辩。

    傅朝瑜盯着对面,难得分出心神道:“都少说两句,他也不是故意的。”

    杜宁微怔,望着傅朝瑜的眼神晦涩难懂。其实方才的确怪他,否则他们不会被压得这么惨。自从傅朝瑜展露出不输于他的骑术后,杜宁的心态便有些失衡了。他知道这样不对,他不能因为一时妒忌害的整个马球队都跟着认输,要专心,一定要专心……

    杜宁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。

    傅朝瑜方才话当然是宽慰,兵部这些人实在不好对付,哪怕傅朝瑜自认厉害也不敢轻敌。

    他们对上兵部唯一的优势就在于灵活。傅朝瑜自己便已是灵活至极,其他监生也是如此。两边人所用的运球之术也不同,兵部等喜欢仰击,国子监这边擅长俯击;兵部以崔狄为首,国子监这边却以合作为主,谁的位置最合适便传给谁。

    两边比分胶着,一时难分胜负。

    赛场外,众人的心弦也跟着场上的马球忽上忽下,急得要命。

    有心者已经计下了,这一场以崔小侯爷进的球最多,便是国子监那位傅朝瑜也没有他进的球多。兵部主要以崔小侯爷为首,因为他运球最稳力道也最准,只要将球交给他一般很容易便能得筹。看来,那场赌局崔小侯爷是赢定了。

    傅朝瑜也注意到了兵部的弱点,他们太依赖崔狄了,这边是突破点。

    他给国子监众人使了个眼色,众人心领神会,很快便聚集在崔狄身边,竭尽全力限制崔狄走位。

    随着国子监改换战术,场中情况顿时为之一变。兵部没了崔狄就等于自断双臂。

    崔狄也有些恼,可是国子监这边并未犯规,他只能与之斡旋,可恶的是那边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,傅朝瑜宁愿自己不进球,也不让他进。

    一来二去,比分很快被追平了,甚至到最后,国子监这边竟还超了一筹。

    众人再次提起了心。

    大皇子捶了一下桌子,愤愤不平:“国子监那些人太难缠!”

    太子觑了一眼,怡然自得:“皇兄急什么,不是还没输吗。”

    大皇子咬牙:“崔狄不会输x。”

    崔狄这边压力也渐渐大了起来,他运了运气,不准备再拖了,再拖下去谁输谁赢真的难定。然而就在兵部突出重围准备将球交给崔狄之际,杜宁忽然出杖,率先抢走木球。

    他看了一眼国子监众人的方位,尚未过脑手下便先有了动作,朝着傅朝瑜的方向奋力一击。

    千钧一发之际,傅朝瑜手持鞠杖接下这一日球,带着球乘势奔跃,迅若流电,打得兵部众人一个措手不及。

    等兵部他们上去拦截时,为时晚矣。

    傅朝瑜一击即中,国子监再得一筹!

    国子监赢了!

    第34章 初见

    胜负已定。

    场外的欢呼声雀跃而持久, 今儿这场比赛真叫他们大饱眼福了。原以为胜负早已经揭晓,谁知道还有如此等峰回路转的时候。杨毅恬等在看台上已经喊破了喉咙,他们国子监的马球手太给他们争光了。从今往后, 看谁还敢说他们国子监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书生!

    王纪美带着二徒弟坐在一块儿, 边上就是孙明达。

    柳照临自己看痛快了之后,察觉到旁边的孙明达比他还要激动,一时间又没忍住上前撩拨两句:“方才最后一球可全靠我那小师弟, 孙大人你说是不是?”

    孙明达迟疑了一下, 竟然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他点头了?!

    柳照临震惊不已,转过头费解地看向他师父。怎么回事,孙明达不是一向瞧不上他家小师弟吗, 这会儿竟回得如此顺遂?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什么别的事儿?

    王纪美笑而不语。

    前头大皇子听着不绝于耳的欢呼声脸色又有些黑,偏偏太子还在旁刺激他:“皇兄不是说崔小侯爷不会输吗?看来是骄兵必败了。”

    大皇子冷哼:“若论赌注,崔狄本来就没输。”

    太子神色微变。

    确实, 国子监赢了, 但是进球最多的那个还是崔狄, 这事有目共睹。且崔狄便是输了也输得漂亮,这一点也不容置疑。

    杜宁望着自己手中的鞠杖,暗自愣神。若是方才由他来未必能击中, 他知道应该交给旁人,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下意识地传给讨人厌的傅朝瑜。还好赢了, 否则他定会懊悔至死。

    安阳侯世子这会儿也不生气了, 甚至过来勾着杜宁的肩膀,哥俩儿好一般:“幸好你方才反应迅速,记你一功。”

    “去你的。”杜宁冷着脸将他的臭手拍掉。他需要旁人给他记功?真是笑话。

    杜宁松了一口气, 看台上的周景文尤为不平。

    他都已经这么相信舅舅了,可舅舅怎么还是让自己失望?最后那球分明都已经传到他手上了, 他就不能再争气点儿直接投进去吗?为什么要把出风头的机会让给傅朝瑜,舅舅难道不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傅朝瑜跟周景渊这对舅甥吗?

    傅朝瑜收了鞠杖,微微喘着粗气驱马走到对方阵营,拉住缰绳停在崔狄眼前,带着些得意的语调:“看来还是国子监更厉害些,崔侯爷你说是不是?”

    崔狄本来有点生气自己被戏耍,看到傅朝瑜这般得瑟又觉得没必要置气了。他虽不是技不如人,但是战术方面确实输了,输得不算冤枉。

    战场之上,若是只有主将厉害那这场仗多半也是输。

    崔狄大度道:“这次勉强算你们赢,待下次我们训练好了可就未必了。”

    他们今日只输在了欠缺合作这一点,仅此而已。

    傅朝瑜心想,下回我也懒得再跟你们打了。赢一次就够了,谁还想再打第二回。

    他朝着崔狄拱了拱手,旧事重提又说了下回一次喝酒后,便调过头,径自地奔向看台。

    少年鲜衣怒马,意气飞扬,身姿掠过之后只剩下一众人浮想联翩,她们虽不知道傅朝瑜究竟是为了找谁,但总盼着他能在自己身前停留。方才近距离瞧见这位少年郎,更觉其风采过人。

    傅朝瑜最终停在了周景渊的看台前,这小家伙挤在栏杆中间,脸上都挤出了两条道儿了。